电影院的兴衰
作者:佚名; 更新时间:2015-02-24
  1

       多年以后,我还在黑暗中等待电影的那一道开始的铃声,我们在黑暗中屏息凝神,等待这道神秘的铃声,这是一根神秘的魔杖,又长又细,悬在我们头顶,它的声音在空气中颤动,在黑暗中打开了一道隐秘的大门,铃声一停,我们就进到了一处更为黑暗的处所,我们丧失意志,不知身在何处,我们只有听任黑暗的援引,我们不禁直起了腰,收缩了毛孔,我们紧张地等候着事物的降临。
       这时我们脑后的上方突然亮起一道灰白的光柱,它毫不犹豫地直抵我们的眼前,我们的眼前顿时就有了四四方方的雪白的空间,我们紧盯着这空间,这是我们的新世界,唯一的幻想,唯一的天堂或梦乡,我们无限信赖地仰望这个前方。这时候音乐骤然响起,梦乡的大门隆隆启开,我们灵魂出窍,我们的身体留在黑暗的原地,我们的灵魂跟着这道银白的光柱,这唯一的通道,梦乡之舟,进入另一个世界。(1)

       这是一个作家挣脱了心移神驰的幻觉之后留下的记录。这种幻觉发生在一个特殊的空间――电影院。现今,一个中等规模的城市即已拥有许多家电影院。这些电影院混迹于鳞次栉比的建筑物,貌不惊人;然而,这些电影院时常是城市之中最富想象力的地方。电影院出售的就是梦幻。电影院不像银行那样金碧辉煌,也不像市政大楼那样庄重,但是,街头的海报与报纸夹缝之间的广告无不提示了这个特殊空间的存在。电影院时常举行一场又一场奇特而神秘的聚会。各色人等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里,坐到预订的座位之上,等待一个异常的时刻。这些人并不相识,他们不是来到电影院从事某种社交活动;他们期待的是"看"到另一个近在咫尺同时又不可进入的特殊世界。灯光的缓缓熄灭标志了节目的开始,他们沉入黑暗如同正在穿越一个洞穴。前方的银幕再度亮起来的时候,他们的目光抵达了另一个世界。当然,他们的身体并没有移动;他们瘫在座位上,目瞪口呆,或者醉汉似地唏嘘痴笑。他们的灵魂已经逸出那个枯坐的身体,他们早就抛下了周围的世界而专注地将自己投射到银幕上的紧张情节之中。这时人们可以想象,电影院仿佛产生了某种魔法将这些聚会的人魇住了。电影的影像符号是一个魅力无穷的表意系统,这一点已经得到了广泛的认可;然而,这些影像符号的生产、出售以及因此产生的社会组织同样是另一个巨大的系统。无疑,电影院是后面这个系统之中的一个关键性的环节。  
       电影院的意义是什么?电影院就是提供了一个隔绝外部的密封舱;进入电影院的人们短暂地割断了风尘仆仆的生活而遁入一个真实的梦幻。如果再度援引拉康有关"镜像阶段"的著名比喻,人们倾向于赞同这种论点:"恰如婴儿在镜中看见自己的一个理想形象那样,电影观众在银幕上看见大于生活的、理想化的诸人物形象,他们激励着观众对其加以认同。"(2)事实上,这即是电影院的双重功能:加入一个新奇的世界,同时,遗忘人们熟悉的世界。一些人看来,制造遗忘甚至具有更重要的意义:那个银幕上的乌托邦即是让人们暂时地忘记坚硬而又乏味的现实。当然,如果电影院里的梦幻仅仅是廉价的迷醉而没有给出理想彼岸的想象,那么,短暂的游离之后仍然不得不返回。这个意义上,电影院有点像滚筒洗衣机,只不过它洗涤和烘干的是人们疲乏的精神而己。工业主义时代,电影院已经很大程度上代替了怡人的田园风光。许多人不再说:让我们回到大自然,重温久违的泥土气息;若是渴望轻松一下,他们更多地选择了电影院。电影院是一个短暂逃离的安全出口。
       许多人不愿意在电影院遇到熟识的人。这包含了两个原因。首先,熟识的人时常提示了一个熟识的世界――一个进入电影院之际试图摆脱的世界。熟识代表了日常的重量,梦幻的飞翔时常被这种重量所拖累。熟识损坏了梦幻的完整。另一方面,投入悲情故事的时候,在熟识的人眼前涕泗滂沱十分难堪。人们必须在熟识的人那里保持日常形象。这种形象是坚强的,不可侵犯的,而不是软弱的,放纵感情的。总之,尽管电影院举行一个又一个聚会,但是,聚会的集体并没有大规模的横向联系。人们不会像演讲会的听众那样情绪亢奋,甚至同仇敌忾。电影院里比邻而坐的人们仅仅盯住银幕,目不转睛,他们甚至忘了周围其他人的存在。这时,熟识的人出现如同一种粗暴的介入,人们无法独享银幕上的梦幻。换一句话说,电影虽然制造了种种宏大的集体梦幻,但是,电影院的特殊结构却分解了这个集体,这个集体梦幻被分发给座位上的个人享用。
       电影的散场是聚会的终结。观众一拥而出,恢复了他们日常生活之中的本来面目。他们纷纷消失在街角,各奔东西。离开了电影院之后,他们不过是一个个孤单的、漠不相关的个体。这时,如果有人回头看一看冷风之中的电影院,就会对这个魔匣般的建筑物倍感惊奇:它的外观如此平庸,甚至破败衰朽;空寂的电影院内部一排排座椅如同几百张正在同时打呵欠的嘴巴,前方那幅上演过种种精彩剧目的银幕仅仅是一匹肮脏的白布。这个结构简单的建筑如何产生那种不可思议的魔力呢?



2

       1895年12月28日被确认为电影的诞生之日。这一天,法国的卢米埃尔兄弟在巴黎卡普辛路14号大咖啡馆内放映了《墙》、《婴孩喝汤》、《卢米埃尔工厂的大门》、《水浇园丁》等短片。如果说此前的电影观众多半是学者和摄影家,那么,12月28日的放映激动了许多普通人。电影在这家咖啡馆持续放映了一个月之后转移到外省。可以说,这家咖啡馆即是电影院的原型。
       这么说并非妄断。事实上,1900年纽约的许多电影院均是由音乐咖啡馆改成的。(3)这似乎表明,电影一开始就从属于大众文化范畴。这个意义上,欧洲的电影院与剧院风格迥异。剧院是上流社会的文化享受。从考究的包厢、辉煌的舞台、华丽的唱腔到幕间休息之际种种社交活动,剧院是一个雍容华贵的所在。相反,电影院保持了游艺场的贫贱出身。20世纪之初,欧洲许多电影院的前身是蜡人馆、电气馆以及魔术师、马戏团和拳术家的阵地;中国的首次电影放映之处是上海徐园内的"又一村",影片放映穿插于"戏法"、"焰火"、"文虎"等游艺杂耍节目之中。很大程度上,电影与游艺场的气氛相互协调。乔治·萨杜尔的《电影艺术史》如此描述电影放映的嘈杂喧闹:

       在一些用木板搭成的棚子里,拥挤着成千成百的观众,有的站着,有的坐在铺有红色天鹅绒长椅子的"头等席"上,留声机代替了管弦乐队,一位解说者在旁叙述着影片的故事情节。

       电影院的大面积繁殖证明,电影的生产规模已经具有工业时代的风格。电影院即是推销这种工业化影像制品的商店。对于电影院说来,文化与经济的二元对立并不明显:电影院不仅是一种文化环境的产物,同时,电影院同样是经济环境的产物。人们可以从美国早期电影院历史之中发现,电影院消费与大众经济水平的平衡导致了多么巨大的利润:

       匹兹堡的小影院对电影事业来说,实和1847年约汉·塞特在旧金山附近发现金砂具有同样重要的意义。它所掀起的虽不是开采金矿的浪潮,却是一个争夺镍币的浪潮。
       镍币在美国是一种五分钱的钱币,等于当时美国电影院一张入场券的最低售价。匹兹堡小影院成功之后,这种营业在美国就迅速发展起来,人们当时对这些影院称之为"镍币影院"。这些影院票价一致,非常低廉。但它们所需的资本很少,而所得的赢利却极巨大。很多这种电影院每周获得的赢利,就足够开办一所新的电影院。
       "镍币戏院"以社会上最贫苦的阶层为它们的顾客,特别是以当时每年都超过百万之众来到美国的移民,为它们的重要主顾。这些移民,大部分来自中欧,因为不谙英语,看不懂美国的戏剧,所以只好到歌舞场、音乐咖啡馆、露天游戏场来消遣。露天游戏场和法国的节场很相像,在那里有各种一分钱玩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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